沈辞看着他轻微耸动的宽挺的肩,起身过去。
缓步绕到他面前。
垂眸即看见了他破碎的玉容。
清澈的泪滴仍稀稀拉拉。
他没再仰高颈项去克制情绪的宣发,也没有委屈地垂下眼眸去饮泣。
他就这么笔直地坐着,任抑止不住的泪随意淌走。
此刻的他像是孤崖边上的一棵经夜雨摧打的青松。
眼尾嫣然的红是朝霞拨开云层洒下的绮丽色泽;卷睫上闪耀的晶莹是晨风携来的清亮曦露。
沈辞在他面前半蹲半跪下,修长的手握上修长的手。
怜惜而温柔的目光仰望着向慕多年的兄长。
“我原本想等到了蔚州再向兄长解释这些事的,可一想到此行少则两月,多则三月,我实在等不及,我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讲给你。”
沈辞说着,始终保持有些苦涩的笑颜,道:“我不想在骂完兄长后躲到没人的地方默默悔恨。
不想在那种时候被某些人发现,然后说我是楚楚可怜的兔儿,我怕极了那样的情节再发生。
更不想兄长在我的针对中心生不应属于你的愧疚,即使是戏,这戏也只该是给外人看,而不是将我们兄弟困锁其间,对不对?”
抽出手来,南宫述掩住泪液斑斓的眼,泣笑出声。
擦净蒙眼的一团雾晕,他落下视线,看着小表弟真诚的等待怜爱的面孔。
这个将至弱冠年华的儿郎忍得辱,负得重,文可在营中策谋战计,武可在沙场排兵布阵……
如此扑在膝前,他却是这样的软弱可爱!
南宫述觉得他乞怜的模样像极了他当年从郢山深谷将“乖乖”带回来时的样子——初时凶狠,拎起来挼两下就嘤嘤蹭人,乖软可亲。
抚着他的梳洗得顺滑的脑袋,南宫述道:“我从不曾怨你之一词一言,我也很想与你亲近。”
“兄长说的……可真?”沈辞目泛希冀。
南宫述抿唇示好,戚容立时浮上晏晏悦色。
笃挚地道:“真的。只是我如何也没又想到,我同你的关系会走成今日形势!
这么多年了,我竟一点不知我们之间隔的不是家破人亡的仇恨,而是已无从察悉的弯弯绕绕!”
沈辞道:“当年我年纪小,阅历有壁,不知寻常的一条命也有利用的价值。
直到有一日,我如何也找不到那个说想要安定生活的剑客,对,就是我的师父。
我才恍恍惚惚明白,我好像掉进了一个圈套里。自他出现的那一刻起,我就入局了!
我每日担心自己接下来会面临某种阴谋,某种伤害,可一晃两三年,我都过得好好的,我的家人也一直平安。
同师父谈笑风生的场景眨眼好似变成了一场梦。我没有通天的手眼,我查不到他的身份踪迹,后来便不了了之。”
“事情的转折是在我‘重病’回乡的前一夜,那天我的窗前跳进一个身峻腰拔的黑衣人,他说他是宗寥的父亲,说他是来就宗寥的妄行向我道歉的。
我那时一听宗寥二字就浑身不自在,故而只与他假意客气几句便说了送客的话。”
“不想他非但不走,还赖着我与他促膝长谈起来。
他说是他促成了我来京求学的计划,本意之一是想让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结下几分同窗之谊,往后可互为助力。
却没想他家那逆子会恣意妄为到让人持口难诉愁肠,相处不到一年时间他就把我捉弄得一病不起。”
“其二,他希望我在京的日子可以同你亲近,建立该有的情义,让我们得以在孤苦的生命里留住一份可以相互倚靠的亲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