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述言之未尽,宗寥遂道:“我不想听。无论过往里有多少恩怨变故,他作为你的血亲表弟,一而再,再而三对你这个兄长出言不逊,你听得下去,我可看不下去!”
宗寥说罢,倏然拂开纱帘,“叫什么?街边疯犬狺吠都不及你一分!”
沈辞凶巴巴道:“此处没你的事。你少掺和。”
宗寥瞪他:“殿下的事就是本世子的事。你一个低阶校尉也敢来与我叫嚣?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!”
宗寥疾言厉色,恨不能跳窗下去呼他一嘴巴。
马车上的榻仅有四尺宽,她屈在南宫述怀里,堪堪可探半个脑袋出窗外。
宗寥张牙舞爪,伸手想挠他。
南宫述并不打算劝架,至始至终扶稳她,任她去吵。
暗地里他却笑。仿佛他们的争吵无关于己。
沈辞看她咋咋呼呼的,才像极她口中的疯犬。
他执扇轻轻打了她的手,拽马走开一些,呼啦呼啦摇扇扇风,施施然道:“低阶校尉也是行皇令的校尉,你奈我何?我就骂他沈十三如何?我不仅要骂他沈十三不要脸,我还要当着大伙的面骂他不要脸,他沈十三就是无耻,就是败类,就是灾星。”
宗寥恨恨切齿:“呦呵!这家伙,来劲了是吧?看来我若不收拾你一顿,你这辈子是学不会尊重人!
吃了恁多晋南的米粮,我至今还没遇上几个不怕死的。正好今日叫你看看,到底是你这个行皇令的校尉更了不起,还是我这个即将迎娶北燕公主的世子更贵重!十三,你放开我,我要去揍扁那死衰鬼!”
南宫述紧紧拉住她,在她耳边低语劝说:“母亲诞我那年,预言我是祸国灾星的流言铺天盖地,有奸臣进谗言奏请皇上处死我,以防后患。
沈辞的父亲,也就是我的舅父,当年他为保我,四处奔走,恳请晋南众儒联名上书,更有我那曾为帝师的曾外祖父携士贤大儒赴京,在朝堂上与奸佞力辩礼教伦常。
他们争不过,准确的说,他们是怕文人儒士将其恶劣行径载写入册,传扬、乃至败坏声名,是以这才罢休。不想,那事之后,曾为我说话的贤士们就无端遭遇祸事,轻者前程无望,重者……身残家破,命殒黄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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舅父便是那重中之一——他当时刚入仕途,是中书省下一个修史书的小小着作郎,后来不知如何就被扣上篡改国史,辱没先帝的罪名,因那时国丧期未满,全民仍处悲痛中,犯此等罪行者后果可想。
待三年国丧期满后,舅父即被问了斩,舅父死后,年事甚高的曾外祖伤心过度,跟着也去了。变故接踵而至,令人久难释怀,再往后,沈氏一族的子弟在仕途上屡遭打压,书香传世的帝师门楣渐渐就衰败了。
沈辞恨我,认为是我的存在给晋南,给沈家带来了不幸,是我让他生来就没有父亲,甚至他想以功名入仕……也希望渺茫。”
宗寥搂紧南宫述的肩膀,抚慰着他,柔声问:“所以你觉得你欠了他?所以无论他如何辱骂你,你都受?”
南宫述闻言,淡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,道:“骂骂也好。有些人,有些事,总要有人常在耳边提起,被权力洗刷的真相才会有重见天日的可能。”
他这句话说的轻巧,与闲聊无二区别,话音落进宗寥耳朵里片刻后,她及时解读出了他话里的意思。
——自南宫泽称帝,但凡牵连到皇权集中的事,哪一个贤良能独善其身?哪一个门第能置身事外?
忌惮的大刀一经拔出,莫说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士族门阀了,就连身在江湖的门派幽阁也是说灭就灭。
思及此间,关于命运的大题便接二连三浮上心头,想来就烦。
爱人在怀,宗寥可不愿讨论那些烂事,只道:“久远的事如沉海的鲸,虽然消散无迹,却能长成新的生命,若来日想再挖开从前的残躯腐骨见天日,剖的恐是鲜活的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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